四大中描写舒无戏的片段

2024-07-20 19:19:18作者:饭克斯

那天晚上向冷。雪已停了万籁无声下的是肃杀;马不再赶路,岁月和飘泊已转

入驿站的墙壁和地板里。杯子是冷的因酒而温热;刃是冷的,因贴着身体而锐热。

暮晚的天色由蓝转黑,特别快,非常静,且带着不着痕迹的杀意。

  少年的他仍在客栈的一角喝他的酒,微带酒意的眼光很美。

  ——壶中天地大,袖里日月长。

  如果他醉眼里蕴含了什么意思,大概就只有这个意思了。

  “霍”的一声,门帘猛然掀了开来。

  一人紫膛脸,顾盼有威,赤颊方颧,衣袂激荡着金风猎猎。

  他并没有去掀开帘子。

  厚旧的帘子像是自动激扬起来的。

  他大步而入。

  后面跟了两个人,眉目清奇,背负长剑,神情充满了崇敬,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弟

子子弟。

  帘布未落之际,可以瞥见外头雪势已止,但风声渐剧,无尽的暴风和风暴,看来

还会继续以无情的力量无尽的击打着无情的人间。

  掌柜的呵着腰、屈着身、腴着像身怀六甲的肚子,去招呼这一看就知道的大客户

  ——尽管是在这样小小的途驿里,这汉子的气派依然豪壮;尽管他身边只有两个

人,但他的气势仿佛帐下正有千人待令出。

  在这个“暂时驿栈”里,有七桌子的客人,七台人客都知道,来的是谁。

  这人正是当年御前带刀总侍卫舒无戏。

  他不但曾在殿前舍命保驾立有大功,更曾自请命赴沙场拼命杀敌立有战功,只不

过,后来为奸臣进谗,参了一本,落得个家散人亡,令他解散一手建立的“饱食山庄

”,落泊江湖。

  ——但他豪情依旧在,豪迈不改。

  有人对他说过些什么:“看他起朱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他不以为忤

,还哈哈笑道:“我的红楼朱阁,就起在我心中,我一日不死,那塌得了?就算死了

,塌没了又有啥相干!起过风云见过繁华,不就是了!我心里还天天高朋满座,终宵

不去呢!”

  近日,皇帝转了死性,采信了诸葛太傅的忠言,重新下诏起用舒无戏。

  舒无戏即跨刀上京,这一来,万民称幸,闻者无不雀跃,凡他过处,都有旧相识

、老战友、还有当年门人子弟为他唱道同行。

  他一一回拒。“等我再有一番作为时,再来请大家干一番事。”于是身旁只带两

名子弟。

  这晚他错过了宿头,在雪静风啸的夜晚,来到暂时客栈,要喝一口热酒,来温一

腔热血。

  但他的敌人,已在这小小驿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置下了九面埋伏,静候他的

来临!

  七桌子和客人,有三桌的人,分别是“浸派”、“跌派”、“扭派”的杀手。

  共十一人。

  他们来只有一个目标:

  ——受命杀舒无戏。

  有两桌的人,是“太平门”梁家的好手。

  共八人。

  共八人。

  他们来只有一个目的:

  ——奉命杀舒无戏。

  有一桌的人,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共三人。

  他们来只为了:

  ——杀舒无戏。

  此次行动由“下三滥”何家“德诗厅”旗下的高手:本由“一尸两命”何尚可主

持——但且不管这人来不来,他们都会下手,一定下手。

  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目标只有一个——

  “杀舒”。

  杀死舒无戏。

  还有一桌,便是那个眼里满是醉意,喝酒喝得像掉进了恋爱里,过早有华发的年

轻人。

  ——看他的眼神,酒醉了之后,一定是想起了他的恋人。

  他独座。

  除了他,还有一人。

  这人没有桌子。

  他“赖”在地上,像一件什么农具似的,靠在于禾上便已呼呼睡去。

  ——这人似比喝酒的年轻人还要年轻几岁,看去相貌堂堂,但就是弄得灰头土脸

,一对大手,实在太大了一些,连睡着了也似无处可安置。

  低头埋首喝酒的青年正是追命。

  追命正端详那朴实少年的睡相:天气那么寒冷,怎么这人不喝酒也能睡去?日间

工作太累人了吧?他也学过点相术,觉得这样子的少年窝在这儿,窝在这里渡过岁岁

年年实在是件很不公道的事。

  其实相貌俊美的世间男女,在所多有,只不过不一定也同样有俊美的运气,是以

在俗世红尘中湮没消亡,也是常事。

  追命正在揣想的时候,三派杀手、太平门高手、唐门好手,全都在定计:

  ——我要在刹那间把剑刺入他的心房/我要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我要先别人夺取

这家伙的狗命……

  ——我要在他背上/胸上/头上/身上钉上七十八种暗器

  ——我要封杀了他一切的出手和退路……

  忽听“嘭”地一声,像有谁在瓮底里点燃一支爆竹,随即闻到堪称惊天动地的臭

味,像浸在沟渠里七十二天的咸鱼突然喷出了一口气,这才恍悟原来是亲爱的舒无戏

正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

  一时间,那臭气像给冰冻着似的,凝住不散,可苦了那一干高手好手和杀手,掩

鼻不迭心里也叫苦不已;偏在这时候又不能离去透一口气,更不能贸然发作。

  这时,那大腹便便的老长柜,正哆嗦着走到舒无戏跟前,哆颤着问:“客客客…

…官官……要叫点点点点什什……么……下下下下酒的……?”

  舒无戏觉得很好笑:“老掌柜,你怕什么?嗯?”

  掌柜震颤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六桌客人,手背露出青筋。

  手按在刀柄上。

  力握成拳。

  舒无戏扬起粗眉,笑问:“你怕我?”

  掌柜的声音颤得像断线的念珠:“怕怕怕怕……我不不不怕怕你……我怕怕怕怕

……”

  “怕?”舒无戏还是不明白,“怕什么,晤?”

  ——人们对他们自己所不知道的恐惧,多半会这样问,却不知别人所怕的说不定

也是有一天也是自己所俱的。

  “怕怕怕怕……”掌柜“怕”得连“怕”字几乎也念成“爸”字:“我怕有人杀

你——”

  “杀我?”舒无戏哑然失笑,指着自己的大鼻子,道:“谁?”

  掌柜道:“我。”

  这句话显然是一个暗号。

  这句话一出,“扭”、“跌”、“浸”三派杀手都出了手。

  扭派四人,在奇异的扭动中出了剑。

  他们的剑光也是绞扭的。

  跌派的四人,在出剑时先行翻跌。

  在跌势中出剑的招路是不可预测的。

  浸派的三人,出剑之时,全身突然湿了。

  湿透了。

  然后他们的剑光像雪。

  似雨。

  ——在雪中雨中水流之中,是无人不湿的:为血水所浸而湿!

  “太平门”的高手后发而先至。

  他们的轻功比出手还快。

  至少比剑光更快。

  蜀中唐门的人不发而至。

  他们的暗器先至。

  但谁都不及他快。

  ——谁快?

  那掌柜。

  ——惊怕抖哆中的老掌柜!

  “我”字一出,他一掣肘、一扬袖、一翻掌,便亮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刃,一刀斫

了下去快得不但出乎意料之外,还超乎想像。

  这一刀迅疾无论,而且还掠起一股腥味,见血封喉,正是“下三滥”何家的“杀

鱼刀”!

  这一刀虽快,但有一人行动更疾。

  ——那当然是追命。

  追命整个人弹了起来,半空一弓,又重重的把背部“砰”地摔在舒无戏的桌面—

—奇怪的是:他轻功那么轻,身法却似很重很重,但身法越是笨重,动作却越是灵活

——然后两脚急蹴而出:

  一只脚顶住了掣刀的手,一只脚沿如刀,正贴在老掌柜的脖子上——是贴,并不

是切因为并没有真的踢过去,只是像一口利刃般黏在老掌柜的下巴——同时追命

还向正在喝酒还是吓胡涂了的舒无戏唤了一声:“嗨,舒庄主。”

  舒无戏大为讶然:“是你?”

  追命道:“是我。”

  舒无戏像在家里闲聊一般,夸道:“晤,好俊的身手。”

  追命却大声道:“别动手,一动手我就先踢断他脖子!”他这句话当然是向那六

桌正要扑过来出手杀人或救人的高手说的。

  舒无戏肯定的点头:“狗入的,他说的对。”

  这老掌柜正是“下三滥”高手何尚可是这次行动的领袖,也是此次行动幕后主脑

身边的红人唐门、梁氏和三派人物还不敢背这个黑锅。

  老掌柜又怕得全身发起抖来了,又颤着语音说,“你你你……先收脚……我我我

……立刻便撤……”

  追命不同意,“什么你你你我我我,我收了脚,你还会罢手吗!”

  老掌柜连大肚皮也抖得乱颤狂摇,“你……要是不放我……他们是是是不会走…

…走的……那只有耗耗耗在这这里了……不如你先收收收腿……我一定马上就走……

  追命听了,也觉得有理,望向舒无戏。

  舒无戏大力的点了点头:“天杀的,他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追命道:“我就先收一只腿……你先把人叫出去。”

  老掌柜不住点头,严寒里,他一额是汗。

  追命缓缓收腿。

  先收拦住持刀的手那一只腿。

  腿刚屈起,骤然之间,却发生了一件事。

  一件令一向应变奇速、出腿奇迅、反应变奇快的追命也来不及应对的事。

  老掌柜的肚皮递然裂开!

  里面倏然伸出一只手。

  手里有一把刀。

  黑色的刀。

  刀刺追命!

  ——追命的身还在桌上,鼠蹊部位离那老掌柜的“大肚子”极近极近,谁也不曾

料到肚子里面居然还藏了一名小杀手!这一刀突如其来,令追命不及闪躲、无法闪避

  甚至连发力把老掌柜的脖子踢断也来不及。

  另外老掌柜何尚可的另一刀,却急刺舒无戏!

  ——他没忘了舒无戏!

  ——这才是他的任务!

  ——他才是他的目标!

  就在这时,突有一人,自地上陡地“站”了起来,双手一伸,看似缓慢,瞧似平

凡,但几乎快已不能形容、高已不能描述他的出手,他的出手竟有一种不容人回避的

巨大力量。

  他一伸手,左手握住白刃,右手握住黑刀。

  ——就用一双手。

  肉掌。

  “咯登”、“咯登”两声,黑白两刃,不管有无淬毒,都给他拗来像冰屑一般易

碎且脆。

  老掌柜何尚可的攻势已完全给摧毁。

  追命一脚,把“一尸两命”的“肚子”里藏的人踢了回去(他不想见这种人,太

阴险了!),再一脚把何尚可踢飞了出去(他不敢再跟这种人面对面站,太危险了!

  然后追命这才看清楚,从地上挺起来的是那稳重方正的少年。

  他手里揸着两把名著天下闻名丧胆的毒刀,却握成了碎片,还向他咧嘴一笑,有

点得意但十分善意的问:

  “怎样?”

  追命忍不住夸道:“好掌功!”

  那少年也相知相惜的说:“好腿法!”

  在旁直瞪眼的舒无戏却说:“他奶奶的,你俩个都说得不错!”

怎么样?

  他虽比他还年少,却以恢宏的气派与追命相遇。追命的眼神已略带沧桑,但唇边

依然是常悬那一丝玩世与不羁。

  追命有点赧然的道:“原以为可以不杀一命、不伤一人、不打架便可化解,但还

是不管事。”

  那少年忙道:“兄台用心好,不过对这等恶人却不听事。”

  这时,那二十三名凶神恶煞,抡刀挥剑扣暗青子的又要杀上来了。·

  两名少年背靠着背,准备大杀一场,大打出手。

  舒无戏忽睁转着两只大眼,问:“你们不想打杀伤人性命?”

  追命诧然,但答:“这当然是最好的了。咱们无冤无仇,又何苦要杀伤人命?”

  那少年也道:“诸葛先生只命我来暗中保护舒大人上京,能免杀人就得免!”

  舒无戏呵呵笑了一阵,放了一屁(依然奇臭无比,一面喃喃自语:多放点,免得

进了宫就不能畅快放他奶奶的了!),然后又骑骑笑道:“杀千刀剐万刀的,杀人还

有说难的事吓唬人嘛,那还不容易。”

  话一说完,他拔刀一斩,大喝了一声:“滚——!!!”

  追命“差点”就真的滚了出去。

  ——真是惊人!

  不单是他,连守在舒无戏身边两名早有防备的子弟,也给震了出去:

  ——一撞在墙上;

  ———撞在桌上。

  这一刀,从腰背拔出来,划了一道大弧型,划过背脊,划过头顶,划过前身,斫

在桌上不但大桌齐口分而为二,凡刀风过处,由后至前,整座客栈,从墙壁到屋顶

,全切开两爿,那就是说,那偌大的一间房子,给这虚斫一刀,完全砍成两边,切成

两爿像本来就是两间屋子一样;风吹进来,连雪也激飞进来,像星星也要掉下来了

——过后才知道:雪又开始下了,还下得很急,很密。

  这一刀声势骇人一至若此!

  ——这一刀!

  这一刀一出,敌人都“不见了”。

  ——走避不迭。

  谁敢惹这一刀?!

  ——看舒无戏看刀抚刀的样子,也正是流露着:谁敢惹我,这四个字。

  走光了。

  谁也不肯再留。

  ——谁也不敢跟砍出这一刀的人为敌;何况,他身边有那两个:一个擅于腿法、

一个有一对铁手的年轻人!

  那一刀,那一声大喝,把所有的人都震了出去——不震出去的也给震倒、吓坏了

  只有一人,正在舒无戏身边,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好深厚的内力!

  好定力!

  那正是那名以手碎刀的少年!

  追命这才明白:

  舒无戏根本是不需要他来救的。

  那少年也这才知道:

  舒无戏绝对不必要他来保护的。

  “咄!”舒无戏向这两个年轻人露了一手,瞪着眼努着咀道:“这不是都给吓回

去了!晤?”

  追命和少年忙不迭道:

  “是。”

  追命笑说:“当真是‘君无戏言’,你那一声滚,他们果真都夹着尾巴‘滚’了

。”

  舒无戏又回到那给斫成两半兀自不倒的桌旁,大刺刺的一坐,咕咕噜噜的不知他

饥肠里发出的声音还是又准备放屁了,“什么君无戏言!老子又得回到金銮殿当看门

口,这外号儿总有一天会要去我的命!我叫舒无戏,外号‘大口狗’!这才合乎我性

情,这才过瘾!”

  说着,又活像是个没有事的人儿似的,继续去吃他的肉、喝他的酒去了——现在

谁也不必替他担心酒菜有毒、背后有人下毒手了。

  两个少年却惺惺相惜起来,畅快过瘾的谈了起来,先是追命说:

  “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该出手救他的,他可是明眼人呢,这等跳梁小丑,那犯得了他!”

  “对……我也错了一事。”

  “啥?”

  “刚才他吼了一声,我该也给震出去的,别装作个没事人儿一样!”

  “为什么?”追命有点不明白,“你内功、定力好啊。”

  “那怎么行?”少年说,“人人都给震住了,我还逞什么强?这样他面子也不好

过,我太不为人着想了!我再也不能在路上保护他了——他也不会再让我尾随的了!

真不愧为世叔的拜把子兄弟,单是那一刀,那一吼,谁也休想沾他一根毛发!”

  追命觉得这少年虽比他年轻,但比他更成熟,更懂人情世故,更识照顾人心。

  “我得先返京去了。”

  “哦。”

  “你呢?”

  “我还得浪迹江湖去。”

  这样说的时候,少年想,仿佛还有些悲壮呢。

  “为啥不与我一道赴京呢,我有好些朋友,要为你引见呢。”

  “我……”追命断然拒绝,然后无奈地笑道:“也许会有一天,我赴京去看你。

  “你来京师,一定要来看我呵!”少年遂很热情地说了一个住处。“我跟师父一

起住。”

  一直孤独飘泊的追命,确是有点儿羡慕:京城想必是一个极好玩、极热闹、极多

高手的地方罢?自己这么寒酸孤单,真的可以去吗?去了真的有自己容身之地吗?

  “怎么称呼?”

  “我姓铁。铁石心肠的铁。兄台呢?”

  “我姓崔。”追命忽在心头瞥了过一个孤清冷傲而俊俏的人影,“你认识一个人

吗?”

  “怎么样的人?”

  “他比你年轻有七八岁吧,”他觉得有些不便说对方是个残废的,其实说不便,

不如说是打从心里头生起的一种不忍吧,“他好像姓吴。”

  “姓吴?”

  “或是姓武?”

  “姓武?”

  “姓毛的吧?还是姓伍?”“……这我就不懂了。我有个师兄他姓盛,厉害着

呢!他日我为你们引见,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这……”

  “怎么了?”

  追命有些唏嘘地道:“我不知何日才能到京师呢!”

  “答应我,”铁姓少年热切地执住他的手说:“你腿功那么好,你一定要来京师

教教我腿法!”

  “你也答允我,”追命也给他激起热情来了,“你的手劲那么好,日后也要跟你

比比你的拳劲还是我的腿行!”

  铁姓少年眼睛发了亮:“好。我内功也不错,你来,咱们比一比,怎么样?”

  追命也故意应和他挑战的说,“我酒量才好呢!有本事能喝三百杯去!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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