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的生活（一）

这天下午天空灰蒙蒙一片，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雨水落在地面上、街上的铁栏杆上，迅速溅四散的水花。一辆辆汽车呼啸而过，留下滞后的黑烟融入雨里、空中。行人也赶着步伐，人行道上响起阵阵仓促的声音。

小智放学回家，躲在奶奶撑起的花伞下，小脚跑起碎步紧随着奶奶的脚步往家走，非常可爱。忽然小碎步停下了，一双清澈透明的大眼睛注视着路旁的绿化林地。

“快些走，下雨天很多事都不方便。”奶奶催促小智，说完，拉动小智的手，小智身体晃动着，依旧立定不走。

“奶奶，那里有只小猫。”小智手指着街边的一棵茶树。

一只白色小猫怯生生地躲在茶树底下，不敢动弹，任由打在茶树叶子上的雨水从枝叶间漏在它的头上、毛发上。它的眼神却很坚定，望着绿色的枝叶，望着洒落的雨水，望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在看见小智盯了它很久后，它终于仰起头发出几声稚嫩的叫声，这纯粹的渴求声能深深地引发人的恻隐之心。

“小智，想带回去我们就去抱它吧。”

小智欣喜地“嗯”了一声，拉着奶奶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一排茶树。靠近小猫时小智伸出双手，慢慢拨开枝叶，并安慰起受过惊吓的小猫：“别怕，小猫！别怕，小猫！我和奶奶带你回家啦！”童稚声充满了爱心，呼应小猫柔弱而急促的声音。冷雨打湿了小智的双手和小猫的毛发，但人心却倍感温暖。抱起小猫的一刹那，奶奶闪着泪花，面露满意的笑容。

雨水不断地扑打在小花伞上，响声清晰地在奶奶和小智的耳畔想起。小猫紧紧抓着小智胸口的衣襟，仿佛那是世界上仅有的安稳之地，奶奶和小智的心也被这孱弱的生命所牢系，眼里全是小猫惹人怜惜的神色，还有对生命渴求的一举一动。似乎无休止的雨声不再让人急躁，漫漫长街变成了咫尺之遥，爱让阴沉的气氛焕然一新。

将小猫抱回家后，小智就兴奋地冲进浴室，把小猫放进洗脚盆的温水中。小猫在温水里不折腾，只稍稍动动两只前爪，像是在调整平衡的姿势，有些不知所措。一双圆润的眼睛惊异地打量着浴室的环境。

洁白的灯光流淌在牛乳般的墙砖上，让狭小的空间里充盈着温馨的气息，银色水龙头发出亮晶晶的光，有趣地反射出事物扭曲的模样，在晃动的温水中，盆底彩色的花纹呈现出活生生的物状。

小智十分喜欢这只小猫。他蹲在地上看了很久始终不厌烦，觉得小猫柔弱的体态很动人，就连那纯白毛发中夹杂的几片黄色毛，他都觉得很可爱。他爱阳光下称赞和歌颂的真善美，也对一切柔弱无助的阴暗之事心生怜悯。

他在手上涂满了香皂，轻轻揉搓温水中的小猫，小猫也不抵抗，只微微颤动被触及到的躯体，它显然很认可小智，以及温馨的环境。小智从浑浊的水中抱起小猫，用自己的毛巾擦净，毛发中散发出清香。小智得意地举起小猫，柔和的灯光下，四目相对，小猫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好像宣告了全新生活的到来，往日如同浑浊的温水被倾泄了。

小智放下小猫，让它走走，熟悉家的环境。小猫迈出活泼灵动的小步伐，走到凳子前，就伸出小脚脚摸摸小凳子光滑的边沿，觉得冰冷没趣，就到别处探寻。忽然小猫定睛注目，那是垃圾篓旁遗落的一张废纸团，也是个十分突兀的“家伙”，它试探着走了过去，绕着纸团走了一圈后，停下来迅速用爪子一搭，发现纸团只滚了几下，没什么威胁。它又用嘴去嗅，那只是一张写了几个菜单的废纸，没气味，也吃不得。本来也就没意思了，可纸团滚动的乐趣好像根植在了小猫的记忆里，之后，它不断地用爪子搭纸团，随着纸团的滚动跳跃翻飞，玩得不亦乐乎。

小智看得很入迷。

“这是猫在练习抓老鼠呢？”奶奶告诉小智。

“是猫妈妈教的吗？那小猫的妈妈去了哪里？”小智问，朝向厨房忙碌的奶奶，眼睛满是好奇和疑惑。

“抓老鼠的本事不需要老猫教，小猫天生就会，它长了一段时间，就会用爪子抓衣服、袋子、木桌等东西，某一天看见了爬行的老鼠，就会追赶捕捉。”奶奶说。

“奶奶，您以前在乡下家里养过猫是吗？”小智饶有兴趣地问。

“乡下家家都有粮仓，老鼠也就多了，它们能在你眼前慢吞吞地回洞或找食吃。就算自己家里不养猫，左邻右舍也总有养猫的，那时，一只猫可以看管三家粮仓。厉害吧！”奶奶很有兴致地说着，并刮下一条条完整的冬瓜皮。

“以前，咱家就我喜欢养猫，你爸跟你爷爷一个性格，经常捉弄猫，拔猫胡子，玩猫尾巴。猫也讨厌他们父子两个，几乎是躲着他们活动，有时逼急了，还伸出爪子挠。你爸的脖子上留下过好多次鲜红的印记，都追上房子打猫了。呵呵呵！要不是老鼠为患，要不是我还时时抱抱和照料猫，家里是容不下猫的。”

“那时真好玩。”小智听着，笑出了声，恍然间又想起了什么。“那我带回的这只猫怎么办？妈妈那么爱整洁，刚才给猫洗澡时，好多猫毛都脱落了。”

明亮的灯光下，小智黯然失色，垂下头，眼睛撇向小猫。活泼的小猫还在专注地玩着纸团，或许他在温习被遗弃前猫妈妈教的抓捕技能，也或许在舒适的家里意识到了与生俱来的神奇本领。纸团忽然被抛向了空中，从猫的头顶跃过，超出了小猫的视线。小猫迅速转过身，注视纸团一会儿后，默默地走开了。小家伙似乎不是被自己的举动所震惊，而是觉得纸团并不简单，有了初次见到时的警惕。

“呵呵呵。”小智笑出了声，紧接着又担忧地问：“那怎么办，奶奶？小猫太可爱了，我不得不收留它。老师也都说了动物是我们的朋友，我们要热爱他们。”

“是啊！小智真是个善良的孩子。相比那些遗弃小猫的人，相比那些有了宠物却不好好照养的人，小智，你真棒！”

“所以奶奶你要站在我这边，爸爸、妈妈一定听您的话，留下可爱的小猫。”

“嗯，那是自然的。”奶奶刮完了冬瓜皮，走到锅边，捞取煮好的金黄色的土豆丝。

小智又去逗溜进他房间的小猫玩了。

晚上六点多小智的爸妈打开家门，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香味从长桌上飘出，萦绕在整个客厅里，带着家庭的温馨与满足。

小智爸妈都连连说道：“好香，好香！有烧鸡，有红烧肉，还有土豆丝。”他们盯着桌子上整齐排放的菜，眼里放着光，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可这些言行举止更多是为了引发他人的欲望，他们想要与儿子分享美好的时光。

“小智，小智，快来吃晚饭喽！奶奶做了你最爱的烧鸡。”小智妈妈呼唤道。

“爸爸妈妈，你猜我今天回家时带回来了什么？”小智突然从屋里跳出来问。

小智爸妈正在清除外面沾染的污秽，拍打着脱下的外套，一直拍至外套褶皱变形，最后拎起领子整理端正，与皮包挂在一起。他们做得很认真，就像在处理某个工作环节，家庭显然应该有秩序。

“什么呀？老师又奖励了你笔吗？”小智妈妈弯下腰，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小智的头发。

“是啊！好好学习，一定要做个优秀的孩子。”爸爸笑着接道。

“不是，不是奖励，是我在路上捡到的。”

“路上捡什么东西？我们不是告诫过你，不是自己的不要乱拿吗？”爸爸说。

“是啊，外面的东西多脏啊！”妈妈回过头说，关切地说。

“不是东西，是小猫。”小智连忙跑回屋子，抓住两只前爪，很快一只可爱的小猫便完整地呈现在了小智爸妈眼前。“你瞧，这柔软的小猫多可爱呀！”

不过小猫被陡然抓住时四肢僵直的姿态和表露出的惊异神色并未引起小智爸妈的喜感。小智爸妈都是公务员，平时无论是接待群众，还是对待亲朋好友，脸上永远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只是有一点千万别违背他们的意愿。普通人去找他们办事，事先熟悉了规定，一切按照流程来，他们自然亲切，有时还会奉上茶水；要是有人要逾越规则，需要其通情，他们便会显露严肃的本性，义正言辞般说教，让人自责。他们是国家的形象，他们本就严肃。

“家里可不准养猫。流浪猫多脏啊！脱毛、偷吃、搞破坏，一定会破坏家里舒适的氛围。”妈妈说，脸色阴沉。

“而且还会挠人呢，很危险的。我都说了外面的东西别带回来，你怎么就不听呢？”爸爸有些失望地说。

“可书上说要爱护小动物，老师也说了。”小智将猫抱回胸口，手抚摸着小猫。

“老师说得对，我们也爱护动物呀！上次我们不是去了动物园吗？我们还给树上的小猴子喂食了呢，它们都可爱呀！我们不是一起高兴地笑了吗？但动物自有它们的世界，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我们总不能把长鼻子的大象带回家里养吧。”妈妈说完，又一次抚摸着小智的头。

“妈妈说得对，明天把猫扔出去。”爸爸很冷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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